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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个……怎么突然过来射击?”诸航回过头,正好撞上卓绍华的眼神。很少见到他这么澄澈深邃的眼神,她条件反射般头就晕了。
他拿出几幅墨镜看了看,替她挑了幅小的。“今天在酒店被人欺负了,看在我面子上,没打回来。但心中肯定是郁闷的,我不想你把郁闷带到明天,所以来这儿让你发泄下。”
就这样?诸航一时不太转得过弯来。
大块头把手枪和子弹送了过来,卓绍华娴熟地把子弹上膛,递给诸航,“来,试试看。”
他把靶子调到十米的距离。
好奇归好奇,真的把枪拿到手,还是差点胆量,诸航手抖得枪都拿不住。“我……我有点怕。”
卓绍华摸了下鼻子,走到她身后,张开双臂,将她整个人圈在怀中,两手扶着她的手臂,替她拉开枪膛,扣动板机。
诸航只感到手腕狠狠地震了一下,吓得眼一闭。
大块头啪啪鼓掌,竖起大拇指,“卓将好枪法。”
诸航悄悄睁开一张眼,哇,是十环!
“现在你来。把它当作是你恨的那个人,瞄准。”卓绍华没有松开她,但握着她手的力度没有刚才紧。
“你练的时候也是这样想吗?”诸航腿有点发软。
“嗯,非常有效。”
“那……你恨的人是谁?”她突然很想知道。
他凝视着她别过来的面容,脸上呈现出一种非常温柔的微笑,“猜!”
她摇头,“猜不出。”
“除了你,还能有谁?”笨!
嘭!她中弹了。
PPK手枪一次可装六发子弹,第一发卓绍华打的,十环,第二发,子弹飞了,第三发,挨了个边,顶多算个一环半。
诸航冒汗了,慌的。越慌那手越不做主,第四发,子弹又飞了。
她沮丧地放下胳膊,神枪手也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。
“卓将,鼓励鼓励夫人,第一次能打成这样,很不错啦!我去给你们倒杯水。”大块头瞧着诸航沮丧的样,怕自己在这,她更难堪,找了个理由出去了。
卓绍华其实一直在诸航后面护着,不然,她枪都抓不住。
“想啥呢,心不在焉的。”日光灯嗡嗡作响,投下一条长长的影子,温暖的双手摘下她的耳机,接过手枪,啪啪连着两发,枪枪正中靶心。
俊眉一扬,怎样?
她撇嘴,“本来我可以打得更好些,都是你说你恨我,我就觉得那靶子是我,我能狠下心来射击吗?我又不想自杀。”
“拿了支票,都不分我一点,我不恨你吗?”他低头重新给手枪装膛。
“斤斤计较。”
“该计较的时候,我是寸土不让。还要打吗?”
诸航往后退,她不想再丢人了。
“胆小鬼,来,有我呢!”他不由分说又把她推到了前面,环住她,手托着她的手,“瞄准,开枪!”
他的脸腮几乎紧贴着她的,他的呼吸和她的呼吸搅拌在一起,他的腿紧挨着她的腿,慌乱的何止是手,连心也震荡了。
她不是色女,对首长从来没有半点非分之想。可是有个词叫“身不由已”。诸航只觉得像靠在熔炉边,灵魂也不知在哪块飘浮,心跳是波状的,身体虚软的想向他靠得更近更近……
上帝,这种现象就是莎朗斯通主演的那部片,叫“本能”么?
偷瞄首长,眼神坦坦荡荡、清澈见底,她羞愧地闭上眼睛,罢了,早死早超生。
手指一扣板机,连着六发。
“还不错,有两个五环。”首长夸奖,“再接再劢。”
“不,我不玩了。”再玩下去,会出人命。
她推开他的手臂,转移到安全地带,终于可以自如地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了。
刚才好险!
卓绍华看她激动莫名的样,又看时间不晚了,问道:“心情有没好点?”
心情还是很好的,她见识到射击是怎么一回事,也亲眼目睹首长开枪的英姿,心中对首长的仰慕更如滔滔长江水奔流不息。
她笑着点了点头。
卓绍华检查了下枪和子弹,顺手拿起两人的上衣,走出射击场。走廊上很安静,四周的灯光都暗了,风吹过窗台,沙沙的声音,都听得清清楚楚。
“在这等我,我去还下枪,再打个招呼。”他把外衣递给她,看了看她身上的毛衣,“你穿这件有点大,改天给你买件合身的。”
“不用,这件暖。”她还有点热,外衣敞着,没有拉上拉链。
这孩子,他叹了声,把手枪揣进口袋,腾手替她理了理衣领,欠下身,把拉链拉上,“等会出去扑了风,会着凉的。着了凉,就要和帆帆隔离。”
“哦!”她站得笔直,要是和小帆帆隔离,坏家伙听到她声音见不到人,不知耍赖成什么样。
“要不,你到车子那儿等我,还记得怎么走吗?”走廊上一个人影都没有,他不太放心。要不是私下要向大块头交待点事,他会让她陪在身边的。
诸航不在乎地下巴一抬,“你小看我,我IQ很高的。”
“要鼻子灵才有用。”他亲昵的刮了下她的鼻子,惹得她横眉怒目,“你在暗喻我是狗?”
“你有狗可爱么?”他大笑,“别跑错喽!”
诸航对着他的背影恶狠狠地挥了下拳头,这才慢悠悠向外走去。她记得先是向左拐,然后下楼,再向右。
雪地靴走在地面上没有什么声响的,她俏皮地数着步子,下楼梯时是一级级跳下的。
不知是因为太过安静,还是怎么,突地,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背后升起,心砰砰跳得非常快,仿佛有谁站在黑暗中窥伺着她。
手指弯曲攥成拳,她深吸一口气,猛地掉过头。
周文瑾站在台阶上方,目光将她牢牢钉在原地。
“你这是干吗,为什么不出下声?”她气愤地嚷嚷着,拍拍心口,差点把她吓死。
周文瑾一步一步向她走来,眼中沉郁之色浓如夜色。
“这就是你对我避而不见的原因吗?”他修长的身子瞬间压迫过来,诸航的背脊靠在了走廊的墙壁上,退无可退,只得仰起头,对视着他。
两个人之间的空间是这样逼仄,他几乎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气息。他记得,一直都记得。打完球的诸航,身上有着汗水味,洗过澡的诸航,则有浅浅的茉莉气息,那是唯一让他觉着她像个小女生的地方。如果她有偷跑出去吃烤肉串,那么衣服、围脖上全是烟熏的味道。
一时间竟然生出几缕贪恋,又往前靠了靠。
“我不明白你在讲什么,我……又不知道你回国。”诸航把手臂横在胸前,像是在捍卫自己,又像是随时准备格斗。
许久,他才慢慢离开她,神情阴沉,“是吗?莫小艾和宁檬没告诉你,你的QQ上没有留言,邮箱里没有邮件?”
诸航的回答有点生硬,“我最近有点忙,没注意那些。你找我有事?”
“猪,我们……已经这样见外了?”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眸,仿佛怕看得不太清楚。
她将耳侧的长发拨在耳后,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,其实,她也陡地觉得有一种再也回不去的悲凉。
这三年,不管是怨还是恨,他一直都在她的心中。她想过再见面,她可以若无其事,像莫小艾她们那样和他打招呼,聊些什么,即时发挥吧!她没想过他身边会出现另外一个女子,她也没想过他们会在这样的场合下面对面。
还能讲什么?
“为什么是他?”眼角带了莫名的狂焰,整个人都颤抖了。
“周师兄,这似乎是我的私事。”
“对,是你的私事,我无权管。猪,你一直都想赢我,对吗?”
她默然,有点难受。
“于是,你用这样的方式来赢我!”他冷笑,目光凛凛,“他是我的首长,和他在一起,你就会是首长夫人,这样你就能高高在上。猪,我告诉你,三年前,你赢不了我,三年后,你同样赢不了我。”
这几句话撕破了她想要掩饰起的无所谓。她被打败了,眼前的这个男人,除了外形与周师兄相似,再也找不到周师兄从前的一点影子。
岁月果真无情!
首长原来是他的领导,这世界到底怎么了,有干系的没干系的全扯到一块,岁末狂欢?
周文瑾已经被妒忌焚烧得语无伦次,“其实何必来这样一着,你大可像从前那样和我斗,难道你怕了?不过有一点要佩服你,就凭你这样,能找上首长,必然下了番苦功夫,不容易吧?”
“够了,周师兄!你发这样的无名火,不觉得有点过吗?我们只是普通的师兄妹,我有给过你什么承诺?别搞得像个吃飞醋的,我会笑。”她一点都不想和他吵,是真的不想,只觉得糟透了,像吃坏了肚子。
“谁笑到最后还不知道呢?”他似被霜打过的秋草,却又不甘心萧瑟,拼了力气想要留住曾经的时光。
她扬起头,“好啊,我们都拭目以待。”
“猪,你堕落了。”
“那么请麻烦让我继续堕落下去,别挡着我的道。”她要找个地方缅怀过去。至少,她还以为有点回忆是难忘的。
她漠然地越过他,右拐,首长该等着急了。
周文瑾寒着张脸,紧紧跟上。
等着的人不只是卓绍华,姚远也在,刚冲过澡,头发还湿着,拘谨地与首长并排站着。